我們悼念的……
■燕茈
時至今日,誰都不能否認(rèn)自己生活在朋 友圈里。我們在朋友圈里回憶二十四節(jié)氣, 在朋友圈里過父親節(jié)、過母親節(jié)、過情人節(jié), 也在朋友圈里悼念一位詩人的離開。所以 那天中午一點(diǎn)鐘,朋友圈鋪天蓋地而來的除 了余光中先生逝世的消息,就是那首膾炙人 口的《鄉(xiāng)愁》。對比之下,我的反應(yīng)似乎有些 冷,心里只是默念一聲:“哦,老人家走了,一 路走好!”
余先生的前半生,可以說是顛沛流離, 遇到兩次戰(zhàn)爭。第一次是中日戰(zhàn)爭,炮聲一 響,母親就帶著九歲的余光中逃亡到南京。 一路上為了躲避日寇追捕,母子兩人睡過草 地,鉆過狗洞,睡過佛寺大殿的香案下,也睡 過廢棄房子的閣樓上。母親安慰他:大難不 死,必有后福。而余先生卻說:其實(shí)大難不 死即福,又何必說后福呢?
這么說,大難不死后所有的日子都是賺 來的福。我無意去陳述余先生的生平,卻真 的從書中讀到過他后來日子里非常溫馨的 一個畫面:2006 年,余先生來到成都杜甫草 堂,看到有一面石碑上刻著他的詩歌《鄉(xiāng) 愁》,情不自禁地念出聲來,當(dāng)念到“我在這 頭,新娘在那頭”時,他調(diào)皮地喊道:“我的新 娘在哪里呢?”“在這里呢!”一個清脆的聲音 應(yīng)和道。人群中走出一位穿粉紅色上衣的 老太太,她就是余光中夫人——范我存。
什么是幸福呢?這就是幸福吧?兩個 老頑童,一個在這頭,一個在那頭,夫唱婦 隨,羨煞眾人。
每個人一生下來都是會走的,他90 歲 了,在幸福中離去,也算壽終正寢吧。想起 亨利·米勒在寫給布倫達(dá)的情書中的一句: “如果生是一件好事,那死也是一件好事。 他們都是神秘的,但卻不是災(zāi)難。”如此就 好,但愿如此。
盡管如此,我還是有點(diǎn)懷疑自己是不是 變得越來越冷漠了,為什么大家都在悲痛的 時候,我卻可以冷靜到只剩下祝福。這種感 覺讓我有些惴惴不安,我開始搜索余先生的 信息,開始醞釀悲傷的情緒,我希望自己眼 角會濕潤,盡管我內(nèi)心是沉重的,卻真的一 滴眼淚都沒有。
想起他,我只有關(guān)于《鄉(xiāng)愁》的記憶。學(xué) 習(xí)《鄉(xiāng)愁》時,我就生活在花樹下那個小村, 開門就是小橋流水,清風(fēng)明月。多少次我穿 過彎彎曲曲的鄉(xiāng)間小路,在扶疏的花木中穿 梭而過,一縷縷淡淡的、虛無縹緲的花香在 風(fēng)中緩緩飄來。一家人在屋里或忙著或閑 著或說笑著等我放學(xué),所以我一點(diǎn)也體會不 到詩中鄉(xiāng)愁的滋味。
因?yàn)檫@首詩朗朗上口,學(xué)過或沒學(xué)過的 孩子都能背誦那么幾句,就像念童謠一般。 我倒是聽見過同村的男孩一邊追逐著游戲, 一邊念“小時候\鄉(xiāng)愁是一枚小小的郵票\我 在這頭\母親在那頭……”沒有念完就聽見他 母親站在那頭罵“什么這頭那頭,你再不回 來吃飯,我就打破你的頭。”我就站在門口, 沖著他哈哈大笑。如此說來,《鄉(xiāng)愁》帶給我 的不僅僅不是愁,還有幽默的成分,正所謂 “要愁哪得功夫”。
終于過了“少年不識愁滋味”的年紀(jì),當(dāng) 我一次次離開花樹下又回到花樹下,當(dāng)門前 的柚子樹也已經(jīng)枯萎了,當(dāng)祖母在墳?zāi)沟哪?一頭,當(dāng)父母不在這里筑籬笆……我開始瘋 魔了一般想念花樹下,書寫花樹下。終于理 解了“我在這頭,故鄉(xiāng)在那頭”的惆悵與哀傷。 無意間聽見一首客家山歌“阿婆哎\還企在村 口介山頭\其身邊還有涯屋家介黃狗\望緊涯 往前走\(yùn)涯唔驚\風(fēng)吹日頭曬\就算系\荊棘坎 坷滿山溝\涯唔愁\涯唔愁……”我站在陌生 的路口,告訴自己“我不愁,我不愁……”卻 早已淚流滿面。
終于在淚水中明白,我們悼念的不是余 光中,而是自己心中那濃得化不開的鄉(xiāng)愁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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